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祠堂街:文化气息氤氲的百年老街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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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月末的一天,我听说成都人民公园旁那条百年老街——祠堂街已修缮一新,将重新亮相。所以当疫情警报稍有缓解,我一大早便冒着酷暑,匆匆赶往这里,来一睹其崭新的风采!

 

遗憾的是,祠堂街的修缮扩建工程并没有完成,有的地方虽然围栏撤除了,但内部装饰工程还在紧张进行中……据工地人员说,祠堂街修缮扩建工作,估计要在今年底才能结束。届时,这条历史老街将以崭新面目迎接八方游客。
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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△旧时的祠堂街

 

尽管祠堂街修缮没有结束,但我仍然绕着这条不足300米的老街,一遍又一遍,反反复复踏访。祠堂街中曾经弥漫的文化味道、逝去的历史烟云,不断浮现在眼前,久久萦绕……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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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普益协社”——老街上的第一家书店

 

据史载,祠堂街最初是由驻扎在成都的八旗官兵为其眷属修建的,称做“喇叭胡同”,归正蓝旗满人所属,汉人不得入内。康熙五十七年(1718年),八旗官兵在喇嘛胡同为时任四川总督的年羹尧建立了一座生祠,喇嘛胡同从此便改名为祠堂街。

 

随着一街之隔的少城公园(今人民公园)落成后,前来休闲、游玩的民众日益增多,祠堂街也渐渐增加了酒铺、烧腊铺、茶铺、杂货铺……来满足游人的需求。

 

不过,到了20世纪20年代中期,情况发生变化。祠堂街由一条充满市井烟火味的商业街,逐渐演变为一条书香味道浓烈的文化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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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早在祠堂街开办书店的,是冯月樵。他生于1900年,卒于1971年,原籍南充市人。他幼年丧父,随教育名家黄树滋先生受学。黄家学渊源,藏书甚富,冯月樵如入宝山手不释卷,学问根基渐渐扎实,大有精进。成人之后,他先后在成都、汉口、上海的聚兴诚银行、隆泰钱庄工作。

 

上世纪20年代初,受“五四”新文化思想熏陶的他,开始思考用图书来启迪民智,促成国家富强,从此,与书籍结下了不解之缘,坚持耕耘在图书出版领域,成为文化界的知名人士。

 

1919年,冯月樵联合甘焕明、伍玉章等人,在成都市最著名的商业街——劝业场口(今春熙路北)办起了“普益阅报室”,免费为读者提供省内外十几种报刊。

 

“普益阅报室”作为成都第一家免费阅览室,一出世就引起极大的轰动。在办好免费阅览室的同时,1926年,冯月樵又吸收黄子璞入股,将“普益阅报室”改为“普益协社”,销售各地出版的书籍,并把“普益协社”由劝业场迁到祠堂街。于是祠堂街上,出现了第一家书店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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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经营了三年之后,1929年,由于书店承担上海开明书店的图书经销,所以,冯月樵将“普益协社”更名为开明书店成都店;同时,冯月樵也成为了上海开明书店的股东之一。在最初的几年里,冯月樵一边经营书店,一边在银行上班,但从1935年开始,冯月樵辞去了银行的工作,一门心思用在书店的经营上。

 

同时,又在人流量极大的少城公园内租了一间房屋,开办一个小型图书馆,取名为“普益图书馆”,并将自己历年所藏的新旧书刊和字画等,公开陈列在这里,任人取阅,不收分文。同时,他还积极向一些学校捐赠书籍,满足师生们的阅读需要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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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42年,上海开明书店在成都自建分店,冯月樵又再次恢复“普益协社”的名称,同时,普益协社的规模也进一步扩大,共设有文化部、代理部、文选部、儿童部等业务机构。普益协社经销的图书中有《大众哲学》《唯物论与唯物史观》《朱德传》《二万五千里长征记》《闻一多全集》等进步书籍;有左翼作家著作的毛边书,并经销开明书店、南京钟山书局出版的图书和教科书,订售《生活周刊》《中学生》《英语周刊》等期刊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1945年后,还曾发售过一批前苏联出版的如《丹娘》《卓拉和舒拉的故事》 等书籍,经销、监制儿童玩具、衣服等,每年儿童节(4月4日),还通过折扣的方式向少年儿童实行优惠,并赠送饼干糖果。

 

一花引来百花开。随着冯月樵创办的“普益协社”的入驻,祠堂街渐渐形成为一条名副其实的文化街。当年有名的开明书店、大东书局、正中书局都开在这条街上。短短的祠堂街,书店几乎店挨店、门对门地开,仅私营书店就多达81家,几乎荟萃了全国各地出版的所有书刊。连同附近的陕西街、西御街,先后涌现出118家新书店。祠堂街上,弥漫着浓郁的书香味道。

 

 

《新华日报》——白色恐怖中的一座灯塔

 

20世纪三四十年代,祠堂街除了众多书店云集之外,这里还成为《新华日报》在成都的一块舆论阵地,如同白色恐怖中的一座灯塔,将党的声音及时传达到成都乃至整个西南地区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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△祠堂街原《新华日报》成都分馆

 

1938年1月11日,中国共产党主办的第一份面向全国发行的报纸——《新华日报》在武汉正式创刊;同年10月25日,武汉沦陷,报社迁往重庆继续出版。



也是在同一年里,《新华日报》在成都设立了发行组,一年后,设立了川西北总分销处,主要分销《新华日报》。随后,在彭县、西川等十多个县,设立了推销站,面向大众,用正面声音,唤起了民众的抗日热情。《新华日报》发行量也从最初的40多份增加为12000份,成为成都地区最有影响的进步报刊之一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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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年,《新华日报》分馆时下聘有员工10多名,报纸发行量约有1000多份。报纸先是由重庆总馆邮寄到成都分馆,然后再由成都分馆分送和邮寄到川西北各县。随着读者的增多,也为了增强报纸的时效性,1939年11月,《新华日报》一度改由重庆航寄纸型,委托当时的《华西日报》印刷厂印刷,这样,成都读者也能够阅读到当天的《新华日报》。

 

报纸的发行量也由最初的40多份增加到12000多份,并彭县、西昌、嘉定(乐山)等10多个市县设立了推销站,《新华日报》逐步成为成都地区最有影响的进步报刊之一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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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新华日报》对抗日战争动态的报道,尤其是对国民党反动派假抗战、真反共的揭露,让越来越多的老百姓明白了是非曲直,同时也让国民党当局如坐针毡,坐立不安。

 

为了对付传播真理的《新华日报》,国民党反动派可谓用尽了各种下三滥手段:1940年3月,成都发生一起离奇的“抢米事件”。3月14日晚8时左右,数百名不明身份的人,手持手枪、木棒,捣坏成都老南门外重庆银行办事处仓库的仓板,致使大米流失遍地,他们一边破坏仓库,一边蛊惑普通老百姓抢米。在事件发生时,大量警察驻守一旁,却视而不见,根本不加阻止;接着,大批国民党军警人员到场,对现场群众大打出手,任意逮捕了上百人。共产党人罗世文、车耀先一并被捕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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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年4月26日拍摄的祠堂街38号院,此时已修缮一新。

图源“金台资讯”

 

事后,国民党政府成都行辕公开指控“抢米事件”是共产党趁米荒发动的武装暴动。紧接着,国民党特务机关对共产党员和进步人士进行了疯狂的搜捕和镇压,并伪造了一份成都共产党发动“抢米事件”的假证。由于国民党顽固派对共产党员采取突然袭击的阴谋手段,致使一些身份暴露的共产党员,没有来得及转移而遭逮捕。


1941年皖南事变发生两个月后,成都分馆又遭到国民党特务的一次公开搜查。一天,分馆门市经理申同和收到一个邮包,里面装有20多份铅印的传单和“快邮代电”,内容是中国共产党中央军事委员会命令,任命陈毅为新四军代军长,刘少奇为政治委员,同时还揭露了国民党蒋介石集团妄图消灭新四军的阴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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△1945年12月8日,《新华日报》刊发的关于成都学生团体及文化界集体声援昆明学生运动的报道

 

申同和立刻在营业店堂内张贴出一张传单,吸引了大批读者前来阅读抄写,不一会儿店堂内外就拥挤不通,直到两名警察前来干涉,并公然撕掉了传单,读者才逐渐散去。晚上7点左右,大批军警和便衣特务持枪冲进分销处搜查,他们翻箱倒柜两三个小时收走了几张传单才离去。由于国民党当局不断的施压、破坏,让《新华日报》成都分馆处境艰难,报纸发行量下降到只有200多份,工作人员也只剩下申同和、李椿、彭代君和潘健萍4人。

 

1942年冬到1943年初,分销处报纸发行量又慢慢回升,于是又增加了三名专职送报工友,恢复了送报业务。但是报纸的发行工作屡遭破坏,1942年2月底,报工徐文外出送报时遭到便衣特务的殴打,携带的报纸也被撕毁。1942年3月3号,报丁张少明外出送报失踪。但国民党当局的迫害,仍然没有住手。1943年2月25日,《新华日报》成都分馆的报丁徐强在半边桥街张贴报纸时,遭到六七名身着黄呢中山服男子的殴打而受伤,刚刚贴好的报纸被撕毁,剩余的报纸也一哄而抢。

 

1943年下半年,分销处报纸发行量上升到六七百份。国民党当局看到报纸发行量日益增长,十分恼火。他们一面派特务打砸分销处设立的宣传广告,一面加紧对分销处工作人员的迫害。9月4日,李椿骑自行车外出,经君平街和陕西街口时,遭手持武器的便衣特务抓捕,后入狱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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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新华日报》成都分馆除了作为《新华日报》的征订发行机构之外,一个更重要、更隐秘的功能,是作为八路军驻重庆办事处在成都的半公开联络点。据说,作为中共中央南方局暨八路军驻重庆办事处负责人的周恩来,曾数次前往成都指导统战工作,而《新华日报》成都分馆,就成为他下榻的住所;此外,董必武、彭德怀、邓颖超等老一辈革命家,也都在此地停留居住过。

 

《新华日报》成都分馆也是中国共产党地下组织进行革命活动的重要据点。当年,八路军的运输车从重庆到西安时,就是把这里作为一个转运点。许多热血青年,就是从成都分馆坐车,前往革命圣地延安。

 

20世纪50年代,当时还是一间小面铺的《新华日报》成都分馆成为建设银行的职工宿舍;20世纪70年代中期,银行宿舍搬迁,部分成都市的拆迁居民又搬了进来。一段时间,这里居住了40户人家,后来,不少老住户都陆续搬走了,有的把房子出租或改成了饭馆、茶馆,有的把房子出租给外地来成都打工的。

 

当时这幢有着光荣红色印记的小面铺,就这样成为了大杂院。如今,原《新华日报》成都分馆里的住户已经全部迁出,相信不久的将来,又会再现历史的原貌,让人们重温那段峥嵘岁月,感受报纸里飘出的墨香味道。

 

 

“四川美术社”——战时“文艺复兴根据地”

 

1941年4月的一天,祠堂街的一间门面挂上了“四川美术社”的匾牌,这标志着一个重要的社团组织从这里启程了。

 

1932年,方旭、向仙乔、刘豫波等美术工作者发起成立了“蓉社”;抗日战争爆发后,大量外省美术家来到四川,为了促进全国各地美术同仁的交流、融合和提高,毕业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、师从刘海粟的美术家、教育家罗文谟、及罗的同学张采芹等在与蓉社成员商量后,合并成立了“蜀艺社”。

 

到了1941年,为了争取民国政府对美术事业的支持,罗文谟、张采芹等又发起成立全省性的美术社团——四川美术社(又更名为四川美术协会);为了得到国民政府的支持,特邀请当时的省政府主席张群任美协主席;在张群的支持下,国民政府将祠堂街的一处房子交给四川美术社,作为办公地址。



从此,这儿成为画家们聚合与交流的重要场所。这儿先后吸引了国内知名画家,如徐悲鸿、吴作人、傅抱石、潘天寿、黄君璧、赵少昂、关山月、马万里、廖冰如、吴一峰、岑学恭等前来举办画展。众多珍贵作品的出现,给蓉城注入一股清新之气,吸引着全国越来越多的书画界人士慕名前来。这里曾被誉为“中国文艺复兴根据地”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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祠堂街上的四川美术社能够吸引众多名流光顾,这是与时任四川美术社常务理事兼总务的张采芹具体操办、辛勤耕耘分不开的。在罗文谟等人的委托下,张采芹具体操持四川美术社的日常工作。



1941年春,青年画家关山月一身褴褛流落到成都,想举办一个画展。为了帮助关山月实现愿望,张采芹立刻找到著名画家张大千,希望他能去捧捧场。张大千欣然答应,第一个赶去并购买了关山月标价最贵的一幅画,其他人纷纷效仿,让关山月度过了难关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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△刘开渠《孙中山铜像》

 

1942年2月,著名雕塑家刘开渠来蓉后,在春熙路等地创作《孙中山铜像》《抗日无名英雄》等雕塑,作品完成到一半就因经费不足而停下。张采芹闻讯后,先后找到张群及成都市市长余中英等,最后帮助刘开渠解决了经费问题,顺利完成了作品。1942年夏,远在昆明的潘天寿想在成都办画展,由于交通不便,潘天寿自己不能来成都,便提出将作品寄来由张采芹负责全部展览事宜,张采芹满口应承。他冒着暑热四处奔走,帮助潘天寿成功举办了画展。

 

张采芹还是一个心地无私的人。1950年初,张采芹将四川美术社的财产移交给有关部门时,不仅将美协的所有财产全部交出,而且还搭进了自己的许多东西。据当时统计,他捐出的财产共有房舍10多间、家具286件、现大洋100多块。

 

最珍贵的当数明代大画家陈洪绶的精美山水册页等,以及张大千、徐悲鸿等现代名家的一大批珍贵书画精品,共计232件。这其中,有不少古书画是张采芹自己掏钱收藏的,但他以大局为重,将这批极其珍贵的书画作品,全部无偿捐献给了国家。

 

在祠堂街走访时获悉,在当年四川美术社旧址不远处,正在紧锣密鼓地修建一座美术馆,预计年底会精彩亮相。那久违的艺术气息,又将会重新回到这条百年老街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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